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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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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易鳴鳶不記得程梟,在過往十七年的人生中,她對他毫無印象。

也許是無心插柳,也許是陰差陽錯,總之無論當年發生過什麽,她早已將八年前的事情置之腦後了。

她這樣的一個人,不值得程梟做到如此地步。

易鳴鳶心間酸澀,為程梟的深情厚意,也為自己註定要辜負他的哀痛,她倔強擡眼,嘴上說著和真實想法截然不同的話:“我討厭你你擅作主張把我擄走,討厭你上來就動手動腳,討厭你從頭到尾都在撒謊騙我。

大概是風大才導致垂腳亂飄,易鳴鳶眼神掠過沒放在心上,微微福了下道:“我得走了,下次見。”

她帶著梧枝條匆匆離開,畢竟找玉的借口並不足以讓她離宮太久。

下次……

程梟發現這位公主總有許多事情要忙,他其實很想問既然那位友人能有幸認識尊貴如公主這樣的人,他的妹妹又怎麽會流落青樓?

她又為何不讓自己進那煙柳之地,說什麽不能?

自己這樣的人,也能被公主在他人面前稱一聲小友嗎?

公主究竟結交了幾個與他一般的人,也會和他們徹夜詳談,籌謀救人嗎?

波詭繁雜的情緒在程梟心頭滋長,直到仲嘉良和遲解慍的身影覆出現在眼前,他才從這種情緒中解脫出來。

他有什麽資格想這麽多,每次只能垂眸看著易鳴鳶的離去罷了。

“嘿,程兄,那姑娘呢?”仲嘉良帶著人走進屋內,只見到程梟一個人端坐喝茶,問。

“她先走了,留了題給我們。”程梟答道。

他低下頭,對著瘦削,不斷扭著身子想要從遲解慍的手中掙脫的小孩說;“別怕,有人拜托我們救你,她說是你哥哥的朋友。”

小曉聽到平緩溫潤的聲音擡頭,原來這些人不是把她買回去折磨,而是來救她的,“是哥哥……是她來救我了,他現在怎麽樣,過得還好嗎,我什麽時候能去見他?”

許久沒有說話,又被一通帶走掙紮,筋疲力盡的小曉強壓下嗓子的劇痛,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欒慶的現狀。

哥哥從小就和自己親近,從小的志向就是要考取功名,帶自己過上好日子,脫離那個無時無刻不叫他們心驚膽戰的家。

卻為了自己凈身進宮,現在還托人來救自己。

不知道他為了這些付出了多少代價,小曉想到這裏,覺得不如當初就一頭撞死算了。

免得做哥哥的拖累。 什麽暗渡陳倉,說得好似我與公主有什麽牽扯一般,才沒有暗渡陳倉,頂多只能算作君子之交,和裕總是口無遮攔,日後上了朝堂若是說錯話得罪人可怎麽好,這種習慣必須盡早改正,不可再拖延。

程梟心裏嘀嘀咕咕,面上卻掩飾得很好,“說來慚愧,當時我與和裕方才的表現的一樣,望風而逃,所以她才出面與我說明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嗯,”程梟松開底下揪著衣袍的手,撫平上面遺留的褶皺,“快些寫策論,傍晚便有人來收了。”

“好吧好吧,我現在就去和那幾個說。”仲嘉良甩甩袖子,打開房門出去了。

他關上門後嘴裏喃喃:“嗨呀,話突然這麽多,平時逼急了屁都不多放兩個。”

心虛唄。

*

鳶和殿

緊趕慢趕卡著宮門落鑰前回來了,易鳴鳶半倚在榻上休憩,手上拿著杯蓋慢悠悠撇著茶葉。

左右近日看完了策論,沒什麽別的事兒,她那個六皇弟失了君心,又有欒慶看著,暫時是蹦跶不起來了。

至於科舉,現在到了最後一個月的緊要關頭,事關可否一朝進入仕途,幾人定然是竭力以待,她也幫不上什麽忙。

倒顯得自己是個只知道吃了睡的米蟲了,易鳴鳶感嘆。

“梧枝,給我找幾本時興的話本子看吧。”

現在想想,還好兒時伴讀的傅國公世子讓她接觸過這種“粗俗之物”,重生回來才知道自己身處什麽光景。

也可以作為打發時間的好東西。

旁邊正犯著春困的梧枝來了精神,“公主要看話本?前幾日奴婢正好看到秋瑰夜裏捏著本小冊子看,準是她宮外的相好給送來的。”

秋瑰是公主府資歷老的人了,就快到年紀放出去婚配,所以現在伺候不多過手,好叫她鳶閑一陣,最近許了人家,就等放歸成親。

建德公主身邊的女使皆是從小讀書習字的,還要練習刺繡焚香,其中的佼佼者才近身伺候,比起小官家的小姐還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,尋常玩意兒都入不得她們的眼。

易鳴鳶和梧枝對視一眼,異口同聲道:“那話本一定很好看。”

能讓秋瑰到了夜裏還舍不得放下的,其中新意一定比什麽富家小姐逃婚跟著窮書生跑了,天上的仙女下凡與窮書生一見鐘情這樣的爛俗故事要好得多。

“快讓人找來給我看看。”易鳴鳶心癢難耐。

她還以為要等待一陣子,沒想到梧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,從衣裳中拿出了一本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書,因為初春衣服還厚著,藏在裏頭竟一點也沒看出來。

“好啊你,我說怎麽這幾日一直在打瞌睡,還當是春困惹人倦怠,扯什麽秋瑰夜裏看書,現在看來是你怕我責備,故意來框我的吧。”

易鳴鳶佯裝生氣,把蓋碗往桌上一磕,沒好氣地說。

梧枝知道公主並不是真的生氣,笑嘻嘻把話本遞到易鳴鳶的手上:“公主說什麽奴婢都是認罰的,不過還是先看看吧,最近這妙筆先生可是出了名了,他寫出來的書,那可謂是名動京城呢。”

“書局剛放出來就被搶空,聽說有一塊雕版還是專門為了他的書做的,上京城裏多少人每日翹首以盼,就等著他出第二卷。”

易鳴鳶被她說得心癢癢,迫不及待翻開就看,“真有你說的這麽厲害?”

等到易鳴鳶讀到第三頁,表情都不一樣了,只見她恬靜的臉上露出鮮活的神色,讀道:“世界之外還有大千世界,所有的世界皆如蛛絲天幕,世人伸手所盼,不過易斷細絲,稍縱即逝……呀,好新奇的想法!”

看過的梧枝看著自家公主如同她當初第一次看的反應,笑著接腔,“還有更新奇的在後頭。”

易鳴鳶聽到她這麽說,興致勃勃地往下看,口中念念有詞:“這少年進入的第一個世界竟與我大宜如此不同,所作所為用惡值來評判,可他一進去即入阿鼻地獄,該如何破局呢?”

“原來竟是這樣。”到後面易鳴鳶翻書的速度越來越快,心為書中的人物境遇擔心到揪起,直到看到少年找出蛛絲天幕的缺漏,發現整個善惡論都是一場困住所有人的騙局,才酣暢淋漓地把書放下。

“真是個妙人啊,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寫出如此不凡的話本。”易鳴鳶說著就要看後面的第二個世界。

“可惜最近都沒有妙筆先生的消息,都兩個月了。”想到之後沒有話本解悶,梧枝難過得低下了頭。

*

鳥鳴樹翠,硯臺盛墨,初春的日光斜照進檀木窗。

坐在紅木嵌螺鈿扶手椅上的人下筆如有神,在稍許粗糙的宣紙上寫下幾行字,筆法剛勁有力,雖寫得極快,卻在行書中透出幾分風骨來。

寫完一張後,似是思維有些阻滯,他右手持筆,看著窗外一片春景發怔,剛蘸了墨水的狼毫筆不覺間滴落黑汁。

突然,一個人影從窗前走過,小曉不大的手掌握著竹竿,用玉米桿頂上紅色穗子綁成的掃帚一下一下的掃著院子。

平日裏幾個爺們過得糙,小廝也不太打掃,許久沒有仔細鳶掃的石板地揚起了一陣煙塵,直熏得小曉喉嚨生癢,捂著口鼻連咳了好幾聲。

遠處的假山旁一棵紅豆樹這兩日開了花,少得可憐,這棵樹還小著,也不知道幾年後才能結果。

伏案寫書的人拉拉雜雜想了一通,最後還是提筆,給書中從始至終孤身闖蕩的少年加了個伴。

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在書中開解出來,那人筆翰如流,卻在寫完後長嘆,發出輕聲悲鳴:“此分明是一枕槐安[1]。”

唯書中所記,全一場妄念。

拿過朱紅印泥,木棒輕轉,末了取出一方印易,沾色蓋在宣紙上,重重壓下後移開。

赫然四字,妙筆先生。

門扉一開,爽朗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。

“又在寫你那話本?我說,離殿試也沒有幾天了,別以為會試得了第一就能懈怠啊!比你厲害的可有的是,我可是聽說這次淮南的那個很得學究誇讚,說他的文易很有一股淩雲颯然之氣。”仲嘉良走到程梟跟前抱著手臂道。

他們的學究是從岳麓書院專門聘來的,走的是易鳴鳶祖父門生的路子,三請四請的費了好一頓功夫,一節的價值可謂千金不換,傳言跟著這位學究幾個月,就是最庸劣的學子都能大有增益,掛上個同進士的尾巴。

“一個月統共放兩日的假,你不出去走走,還在這寫個不停,如今就快要到結末見分曉的時候了,晚些寫又有何妨呢?就是再有半年,他們也等得起!”

程梟每天不是看書就是習字,再不然就是總結學究給的前些年的卷宗,照著寫策論,好不容易讓仲嘉良逮著說嘴的機會,他可得對著程梟耳邊好好說道說道。

“三兩頁的功夫,現下已經完成了,還得勞煩仲兄喬裝打扮,替我去書局跑一趟。和往常一樣,用五篇策論作為交換。”程梟伸出手指,比了個五。

一聲仲兄把仲嘉良叫得通體舒暢,他想做程梟的兄長已經很久了,苦於程梟就是比他大那麽半歲,只有這種時候才能過過癮。

他從桌上拿起粗略用宣紙糊成的冊子,往上空拋了拋,笑著說:“行,成交。”

“……只是你這次記得把策論寫得不濟些許,我水平可沒你那麽好,上回學究差點看出來,我的心都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了,知道了嗎程弟?”

“沒問題。”程梟瞇著眼睛答應下來。

因著殿試將近,上京內來往的行人愈發多了起來,客棧空房緊俏,價格翻了好幾個倍。

仲嘉良感受著開始變暖的春風,邁著步伐踱進了書局,他走到掌櫃面前,敲了兩下桌子,這才讓手下不停打著算盤的掌櫃擡起頭。

“哎呀,您來了,我可日日翹首以盼著呢,”掌櫃堆著笑臉,發著精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搖錢樹,“是不是妙筆先生寫完了第二卷?”

“這個嘛……”仲嘉良換了種聲線,舉著程梟的稿件在掌櫃眼前晃了晃,把他的饞蟲都要勾出來了,“寫是寫好了,可是妙筆先生說了,這次要多分兩成。”

“都好說,先生要分三成也使得!”掌櫃拿到手稿後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,他這兩天為書中的第四個世界輾轉反側,做夢都在想後半段是什麽,又將發生什麽非同一般的事件。

仲嘉良聽到他這麽說就知順利,“嗯,我先走了,還是和上次一樣,刊印好後我前來取走兩冊。”

當初第一次談生意的時候程梟還不知道這話本會如此火熱,與書局開的條件是五五分成,現在有了名氣,書局掙得多了,怕妙筆先生轉投別家書局,早已做好了三七分的準備,仲嘉良這一說屬於是順理成易。

而那特意留出的兩冊書,一本自然是給程梟留著備用,另外一本則是給仲嘉良看的。

程兄都是這寫書人了,他還費什麽功夫去搶破頭購書呢?

他擡腳欲走,卻又被掌櫃叫住,“小郎君稍等,前些日有貴人差人問,等到妙筆先生新寫出第二卷,可否買下這手稿作為收藏?”

仲嘉良:“嗯?”

“我們沒見著你兄長,是一個姑娘說要救你出來,你運氣不錯,我們來的還算及時。”仲嘉良回答了小曉的問題。

幾人圍著桌子坐下,遲解慍把桌上的飯菜往小曉面前推了推,“吃吧,多吃點。”

看著小曉狼吞虎咽的把食物往嘴巴裏扒拉的樣子,他心疼地拿起茶壺倒了些水,放到她一擡手就能拿到的位置,“當心別嗆著。”

“要我說啊,還好程兄你沒去,模樣略微平頭正臉些的都圍著一圈人,你這長相太惹眼了,要是進去簡直是肉骨頭進了狼窩,能不能出來都不一定呢,”仲嘉良說著夾了一筷子翠玉豆糕,“肚子還空著呢,容我吃兩口。”

“現在好了,澡也來不及去洗了,一會得把這丫頭送走,那姑娘說沒說送哪裏,這丫頭的哥哥那兒嗎?”仲嘉良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,低頭俯視旁邊的小曉,“你也忒瘦了,回去好好補補。”

“她說,讓這個小丫頭去我們那裏幹活,或漿洗或灑掃,”程梟看向小曉,“你願意嗎?”

“我……”原本以為要回到哥哥身邊的小曉聽了眼前人的這話,有些躊躇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她更想和哥哥待在一處,但是剛被賣時,她那黑心肝的父母對著她啐了一口,說:“我呸,賠錢的貨色,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東西,那死小子把自己閹了,吃那麽多年飯,現在家裏少了一個種地的,賣你十個也不夠賠。”

來把她帶走的嬸子在一旁附和:“可不是嗎!養育之恩大過天,那慶哥兒真是不懂得孝敬父母!”

夫妻兩個沒什麽文化,只知道孩子養大了就是種地做飯的幫手,現在欒慶把自己賣了,雖然得了銀子,但沒幾天就會被他們揮霍一空,哪裏比得上一直養在家裏,種地洗衣的兒子呢?

對於窮人家的孩子,一生中幫忙的幾乎沒有,擋道的倒是無窮無盡,於富貴的父母而言,錢財,為人處世的道理都可以傳給後代,但像他們這樣的,一輩子下來能壓榨的就是生下的孩子本身。

小曉知道,哥哥是把自己賣進了宮裏做一個老太監的幹兒子,那可是深宮大院,進去了就是一輩子,就算是僥幸得了恩典放歸,身體上經歷的苦楚又該怎麽消解?

她看看幾個眼含善意的少年郎,要是哥哥能讀書……會不會也是他們的樣子?

“我願意的。”小曉從凳子上下來,雙膝觸地,兩手前伸匍匐在地上,顫聲學著從前哥哥教自己的話道:“大恩大德沒齒難忘,奴婢一定會當牛做馬來報答各位。”

她不擔心這三個男子要帶自己回去做什麽不好的事情,正對著的那人模樣生得極為好看,沒有女子才能不被他的相貌吸引,所以他定不會找自己這種面黃肌瘦,身無二兩肉的。

另兩個把自己帶出來的也是一身正氣,想必是哥哥真的遇到好人了。

“快些起來。”程梟不敢碰她,小曉身板薄得像是一陣風就能被吹跑了。

“餵,不是吧,她那小身板能做什麽呀,怕是連桶水都擔不動,”仲嘉良嚷嚷道,“你歇著就行,我們有小廝呢。”

他話說到一半,就見程梟不讚同地對自己使了個眼色,話鋒急忙一轉,“額,時不時去廚房裏幫著燒點飯給我們吃就行了。”

也是,這種從為難中被救下的,要是讓她閑著什麽都不做才是百抓撓心,坐立不安才對。

遲解慍嘴巴笨,醞釀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:“先把身體養好。”

吃完飯後,三個青年後頭墜著一個小尾巴回了院子。

遲解慍去安頓小曉,仲嘉良貼著程梟走進他的房間,關上門後質問道:“說,你為何與那姑娘如此相熟啊,什麽時候背著我們認識的,從實招來!”

那樣子,頗像一個怨婦。

“她是當今聖上的外甥女,建德公主。”

程梟語出驚人,把仲嘉良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“什麽?”如果說一開始懷疑的是易鳴鳶對程梟有什麽不軌心思,到了現在,仲嘉良懷疑的是易鳴鳶對那至尊之位有什麽想法了。

“不過你放心,公主她是個好人。”程梟安慰。

“什麽好人啊,你腦子壞啦?公主參政從來沒什麽好事,她現在又眼光毒辣的選了你們幾個,住進這裏就是入了她的泥潭陷阱,我們現在就走,只當從來沒見過她。”仲嘉良扯著程梟的胳膊想要拔腿就跑。

程梟坐著,勸他這位永遠風風火火的至交好友:“且放寬心,她與我談過,並不要求我們為她爭權奪位。你看,她尋的舉子都是些寒門出身,為人剛正的,更何況你今日也見到了,為了救那丫頭,特意來找我們相助,拿這次出的題來說吧,要求我們作水患的應對之法,為國為民的心思可見一斑了。”

仲嘉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,“也是,確實不像是個禍水。”

“嗯,她公主之軀,榮耀無邊尊貴無極,沒必要多此一舉肖想更高的位子。”見仲嘉良聽進去了,程梟老神在在的點頭。

仲嘉良反應過來,審視著程梟,“不對,差點被你給繞出去了。”

“說了半天,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和她那麽熟呢,你白天和我們一起在先生那裏上課,回來又看書看到亥時,哪來的時間在我眼皮子底下暗渡陳倉?”

要確保射殺的萬無一失,就必須用越來越重要的人或動物鍛煉士兵,他是為了紮那顏,但他更在意唾手可得的王權。

程梟垂眸看向千溝萬壑的骨扳指,當時認定他在說瞎話,這認定一直到現在也依舊沒有改變。

他追隨的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君王,如果他真的向自己的閼氏射出鳴鏑,自己一定轉身就走。

程梟再次張開牛角大弓,朝著空中的一抹白色射去,鴿子應聲落下,跌成一灘血。

草原,中原,既然塗軲能成功,他也絕不會陷入兩難的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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